第72章 百晓不知寒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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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娘领着羽灵堂教众寻到莫柒二人时，他俩正在临水低地边烤着鱼。
此时已是夜色低垂，他们点了一丛火薪，暖黄色的火光将凤归寒认真烤鱼的表情照得清楚，莫柒坐在一旁的圆石上。因着角度，湘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在这种情境下，她觉着一贯嘴硬心软的卫公子此时眼角眉梢都应染了几分蜜意。
湘娘收了步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喊了声：“教主，卫公子。”
凤归寒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专心烤着鱼。
倒是莫柒，因着心情好，所以倒算温和地回了句：“你来了。”
湘娘领着教众，行了个跪拜礼，“属下有罪，让教主和夫人身陷紫极峰底。”
莫柒低头郁闷地念了句：“又是夫人……”
带头跪在地上的湘娘忍不住颤了颤。她倒是忘了，卫公子素来有些计较这教主夫人的称呼。
此时，凤归寒也烤鱼归来，他没有理跪在两人面前的教众，只是十分自然地递过手上的食物。
“夫人，吃。”
莫柒愤愤地抬头想要骂人，却见着一条脆焦喷香的烤鱼凑到他鼻子前。
看起来就好好吃……
莫柒偷偷咽了口口水，抬眼看了看凤归寒，对方脸色正经，动作却带了几分明显的讨好。
莫柒游移了一下眼神，嘴里说了句：“今日出了那地穴，我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说罢也不等凤归寒反应，便抓过烤鱼咬了一口，然后便再也没抬起头来。
凤归寒眼含笑意，揩了揩莫柒嘴角的油渍，方才转过身面对跪了许久的湘娘一众。
“教中如何？”他语气还不似往日冰冷，却还是令湘娘众人战战兢兢起来。
“回禀教主，百晓卫家与风清阁纠合的伏魔军明日便会攻上圣山，千机堂主已布置诸位堂主严阵以待。”
“千机坐镇？”
“是。”
凤归寒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了句：“那伏魔军打得是什么旗号？”
“底下里传是为卫……”
“自然是除魔卫道之名！”一道清亮的男声凭空插进他们的谈话来。
湘娘与教众立马站起身来，动作迅速地抽出武器将凤归寒二人护在中央。
来人正是风清阁的谢乐，他领着三四十个黑衣人，在河岸那头排成两列，对他们这十几个人虎视眈眈。
莫柒正巧吃完那条巴掌大的鱼，他慢斯条理地接过凤归寒备好的锦帕擦了嘴，然后站了起来。
湘娘站在他们后面自然看见了此番情景，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卫公子，你的腿……”
莫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湘娘惊讶的模样，又回过头来与凤归寒对视了一眼。
凤归寒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见他回头，便抬起手似不经意般触碰了一下嘴角，眼神暧昧的明显。
莫柒刚想说些什么，眼神却瞟到正八卦地瞧着他俩的湘娘，只好憋着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了。
湘娘眼睛愈发地亮了起来。
这时对面谢乐似乎也听见那声“卫公子”，他越过众人，望见了站着的莫柒，忙呼了声：“先生！”
他面色惊喜，脚步竟是不能自已地往前迈出。
“先生没事，腿也好了？”
这话里不带恶意，可怎么听怎么奇怪。
莫柒摸不清谢乐的意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倒是护在他们身前一个五大三粗的教众扛着大刀粗声粗气地回了句：“咱们教主夫人的事情关你屁事了。”
谢乐被这闷雷般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也算是反应迅速，立马回了一句：“先生是我们风清阁的副阁主，自然关我们的事。”
“说得好听，若真是把咱们夫人当做副阁主，怎逼得咱们夫人和教主一起跳下紫极峰？”
“就是，谁不知咱们这紫极峰壁立千仞，险急高陡？说什么副阁主，鬼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魔教教众的嘴炮技能一下子就开了。
莫柒无语地偷瞧了一眼凤归寒，那人明明一直望着前方，可手却稳稳地伸过来牵住了莫柒，仿佛生怕被人夺走似得。
“你教众知我是卫七而非卫方泽？”莫柒悄悄问了句。
凤归寒摸摸他的手心，说了句：“在我宣布你是我未来夫人时，他们便已知了。”
“难怪……”他说怎么这些八卦的魔教教众不看好戏就开始骂了呢，原来还是有层理由在这。
谢乐那边虽然领着三四十人，可终究不全是他风清阁的，一时之间他一张嘴巴也敌不过爱吵架又无聊的魔教教众。
谢乐气得脸色发白，喊了句“小爷不跟你们讨这些口舌之宜”，便直接朝莫柒这边飞来。
他可能也是气糊涂了，不记得自己上次能成功带走莫柒是出于种种机缘巧合，也或许是上次的成功给了他信心，竟敢直接到凤归寒身边抢人。可这次，结果可想而知，他刚落到地上，想要牵走莫柒的手还没伸出，就被人用掌风拂倒到了地上。
还未等他起身，一把狼牙棒已逼到他的喉头。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对岸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自己的领头人已经被人生生地活捉了。
凤归寒拿着刚刚随手夺来的狼牙棒，手上稍一用力，那尖锐逼人的牙刺便深入了谢乐的脖颈，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得手吗？”他微眯起眼，表情危险，身子挡住了莫柒看过来的视线。
谢乐咬牙瞪他，又翻身想退，可身后却被湘娘用渗毒带刺的红鞭抵住腰侧，谢乐退不了，索性就牙尖嘴利地开启嘴炮：“我以为一贯不以真面目示众的凤教主有多吓人，原来也不过是长得一副斤斤计较的小人模样。人死不过头点地，你杀便是。”说罢，他便闭上眼准备坦然受死。
凤归寒心里本就有气，听他这么一说，干脆就用力想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可方动了杀心，手就被人轻飘飘地握住了。
正是看了许久的莫柒。
莫柒没有拿退那柄造型可笑的狼牙棒，只合着凤归寒的手一起握住。他没有注意凤归寒朝他看来的不解眼神，只问了谢乐一句：“谢乐，我只问你一句，风清阁这次想要什么？”
谢乐乍听这么一句话，还有些反应不来，他支吾了一会儿刚想说出个所以然，寒玄山东面那边的天空突然绽出一朵妖娆的紫焰。
湘娘脸色不对起来，“教主，伏魔军攻山了……”
凤归寒面色沉了沉，他伸手想揽过莫柒。却不料方才还在身边的人已经移到谢乐身旁。
“阿七！”凤归寒觉得不安起来，莫柒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只跟他说了句“我会回来”，便同谢乐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凤归寒自然带人想追，可等他从那三四十人的人障中脱离出来时，莫柒已是如上次一般消失了……
一场恶战后，水边总算安静下来。
夜色已越来越浓，这水边火光寂寂，河流浮尸，就连清嫩草叶上都缀着鲜红的血珠。
“教主……”湘娘与一干教众跪了下来。
经过一场恶战，他们总算是以少胜多，可结果却仍旧令人惊心。
若说凤归寒是一把饮血不见锋的无情宝剑，那么莫柒便是一柄专为他打制定做的剑鞘。
可现在，剑鞘已失，独留饮血。
“教主，圣山战事着紧……”湘娘终究是忐忑不安地提醒了一句。她不敢抬头，却感觉芒刺在背。
凤归寒没有回话，他只是执着地看着莫柒消失的那处，表情如同雕刻般沉默严肃。
‘信他。’凤归寒心底的一个声音说道。
凤归寒闭上眼，颇有点惊奇。
‘这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韩归淡淡说道，‘只因为他是阿七，所以我相信他。而且，我们不会让他有第二次，不是吗？’
凤归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应了句：‘嗯，不会有第二次。’
湘娘与其他教众跪在地上许久，在她腹诽好几遍‘蓝颜祸水’后，才总算听得顶上的凤归寒沉声命令道：“回教。”
“是！”
湘娘欣喜起身，可还不待她追上去，就被下了道命令。
“红罗刹带两人留下，把守此处。”
湘娘郁闷地抬起头，讪讪地回了句：“是……”不能打架，好伤心。
这次谢乐总算没犯蠢，他一路直接带莫柒逃到了把守森严的盟军驻地。
他避开旁人，把莫柒安置到一处房间，交代一句：“先生就在此处好好休息”，便转身想要离开。
“你走什么？”
谢乐方踏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回过身低下头，“先生请吩咐。”
“风清阁来寒玄山作甚？”
“除魔卫道，”谢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背光而立的莫柒，又加了句：“兼之营救先生。”
莫柒轻笑了一声，“我可当不得，要救应是早就来救了，何必同着这百晓卫家？”
谢乐于是沉默不说话了。
莫柒续又说道：“我猜……你们定是听了卫家所言，为了所谓的‘魔教宝藏’而来吧？”
谢乐没说话，低着头默认了。
莫柒打了打他的头：“去找你主子来，我得跟他说说，你们都被卫方泽骗了！”
谢乐表情有些讶然，“阁主怎会被骗？”
“圣人亦能有过，你主子被骗很稀奇吗？”莫柒闲散地坐到板凳上，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忽悠人。
谢乐迟疑地往外踏出一步，却又走了回来：“可……”
“乖，早去早回。”
谢乐听了那么一句“乖”，脸蛋不经红了起来，莫柒等了他好一会儿，才见他垂眸说了句“好”，然后便是连个对视都没有就转身急急忙忙地去找谢平安了。
莫柒见他走了，便闭眸思索起来。
他那话自然是哄谢乐的，魔教确有宝藏，而且入口就在那日凤归寒随便找的石床之下。
他那日因凤归寒去寻出路，便一个人无聊地回忆起主人给他的文字资料。也是在那时，他才猛然发现所处之地与原来世界走向中卫方泽所发现的宝地十分相似。
卫方泽当时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只是不同莫柒的落崖，卫方泽在食了有毒的健体丸后，顺着寒玄山上的一条河流逃出魔教，谁知因奇遇竟进了一个能调息排毒的暗池，紧接着还在距暗池不远的一处石床，发现了魔教初任教主藏宝洞的入口。
作为最励志最自强不息的心机深沉强受，卫方泽可算是金手指与机遇的结合体。要么不开金手指，要么一开便次次都是最强最关键。也正是借着这些，卫方泽开启了真正的强受路线，不仅治好了双腿，还有了对抗卫家家主的资本。只是，莫柒尚没有想到，这次卫方泽已经搞死了卫家家主，治好了双腿，只待攻过魔教、肃清卫家——称霸武林。
闲话不多提。莫柒那日等凤归寒回来后，才装作无意地打开了石床的机关，所幸凤归寒不疑有他，孤身探完藏宝洞后，才抱着莫柒进去。莫柒进藏宝洞只为一味药，正是医术圣典中所载的一颗神乎其效的果子，而这株神果正是种于魔教初任教主墓旁。
这也是卫方泽后来得了医术圣典才发现的，这神果与风清阁中的续骨生血膏相比，无论是服后毒性，还是药效之快，都要胜出许多，
只是莫柒食后，仍旧在那暗池池水中泡了两日。神果药效太烈，唯有暗池池水能缓解。可泡着泡着，他与凤归寒不禁又做了一些河蟹的事……
神果与二玉发情时分泌的毒液一般，都有催情之效。而这，是莫柒用身体践行、用头脑思考后得来的真理。
简直惨痛！
莫柒猛地回过神来，脑子里那几日的记忆却不禁反复滚动开来。他红着脸，忙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杯饮尽后，才感觉身体的那股燥热渐渐退了下去。
正事要紧。
莫柒在心底默念，总算消去了那些羞耻的绮思。而这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一个粗犷男声道：“哈哈，这次竟能顺利斩得魔教教主狗命，真是大快人心。”
“看来我们不日便能荡平魔教，为天下百姓谋个福祉！”另一人应合着，语气里也满是自豪。
“说来这卫七公子也算是一个奇人，竟能想出火攻之术！”
“是也是也，这卫七公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厮，可智谋却不输旁人啊！”
“可你们不觉着……这计谋太损了点么？”有第三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唉，温少侠又何必像个姑娘家，男子汉干大事就得有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气魄！”
“是也是也。死个把人灭了偌大的毒瘤，值也。”
屋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可下一秒，那些哈哈大笑的人仿佛都被扼住喉咙，再无一声。
莫柒木着脸推开门，便瞧见门前倒了几个还停留在走路姿势的大汉，他们面色惊愕，手中武器都来不及摸出，便被一剑封喉，热血争先恐后地喷了出来。
谢乐背身而立，他手中剑对着一个蓝衣男子的脖颈。
那个不知名的路人颤抖起来，嘴里不断求饶着：“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只是路过而已……”莫柒听出，这声音正是方才唯一一个质疑火攻之术的温少侠，只是他仍旧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宛如最完美的观戏者，只看故事，不掺杂任何一丝自己的情绪。
那求饶终究无用，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不知名的路人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鲜血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喷薄而出，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道血红的弧线竟带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谢乐回身转过来，他看到莫柒立在那门槛之处，两行眼泪便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先生……阁主他……死在寒玄山上了！”
“阁主……？”
“是……阁主。”谢乐跪了下来，他低着头，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尽的悲痛之中，“阁主他和那千机堂主战在一块，那些人误以为那千机堂主是魔教教主，便朝他二人齐齐射去蘸着石油的火箭。”谢乐大声嚎啕起来，“属下赶到之时，阁主他已经化作焦躯了。”
莫柒呆在原地，整个人忽悲忽喜，莫柒张张嘴，颤抖着问了句：“那凤归寒死了没？”
谢乐仍低着头伤心，听闻此语不禁抬头气红了眼咬牙说了一句：“那魔教教主连个人影都不曾见着，咱们阁主！咱们阁主便被卫家的人放箭烧死了！”
“阁主……”
莫柒说不清心底的悲或喜，他一面觉着待他不薄的谢平安死了确实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可另一面，与凤归寒的得生相比，竟又觉得有些欣喜。
他闭上眼眸，抓住一旁的门柱，掩去眼中复杂，在这嘈杂空间的一处静默许久，方才对着站在死尸中间兀自红眼咒骂的谢乐问了句：“谢乐……”
“属下在。”
莫柒看着谢乐的眼睛，目光炯炯：“我只问你，你当不当我是副阁主？”
谢乐屏住呼吸，大声应了句：“是！”
“那好，我问你，你觉着今日阁主之死归咎于谁？”
“卫家！”谢乐爽快地报了个答案，可是他瞅了莫柒一会儿，又连忙加了一句：“还有魔教！”
莫柒眼神闪了闪，他没有反驳，只是又问了句：“那我们要不要报仇？”
谢乐这句答得铿锵有力：“要！”
“好，我以副阁主的身份命你速将阁中人招来，我们为阁主复仇！”
谢乐定定望了莫柒一眼，跪了下来：“属下遵命！”
湘娘领着羽灵堂教众寻到莫柒二人时，他俩正在临水低地边烤着鱼。
此时已是夜色低垂，他们点了一丛火薪，暖黄色的火光将凤归寒认真烤鱼的表情照得清楚，莫柒坐在一旁的圆石上。因着角度，湘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在这种情境下，她觉着一贯嘴硬心软的卫公子此时眼角眉梢都应染了几分蜜意。
湘娘收了步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喊了声：“教主，卫公子。”
凤归寒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专心烤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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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柒低头郁闷地念了句：“又是夫人……”
带头跪在地上的湘娘忍不住颤了颤。她倒是忘了，卫公子素来有些计较这教主夫人的称呼。
此时，凤归寒也烤鱼归来，他没有理跪在两人面前的教众，只是十分自然地递过手上的食物。
“夫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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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就好好吃……
莫柒偷偷咽了口口水，抬眼看了看凤归寒，对方脸色正经，动作却带了几分明显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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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寒眼含笑意，揩了揩莫柒嘴角的油渍，方才转过身面对跪了许久的湘娘一众。
“教中如何？”他语气还不似往日冰冷，却还是令湘娘众人战战兢兢起来。
“回禀教主，百晓卫家与风清阁纠合的伏魔军明日便会攻上圣山，千机堂主已布置诸位堂主严阵以待。”
“千机坐镇？”
“是。”
凤归寒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了句：“那伏魔军打得是什么旗号？”
“底下里传是为卫……”
“自然是除魔卫道之名！”一道清亮的男声凭空插进他们的谈话来。
湘娘与教众立马站起身来，动作迅速地抽出武器将凤归寒二人护在中央。
来人正是风清阁的谢乐，他领着三四十个黑衣人，在河岸那头排成两列，对他们这十几个人虎视眈眈。
莫柒正巧吃完那条巴掌大的鱼，他慢斯条理地接过凤归寒备好的锦帕擦了嘴，然后站了起来。
湘娘站在他们后面自然看见了此番情景，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卫公子，你的腿……”
莫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湘娘惊讶的模样，又回过头来与凤归寒对视了一眼。
凤归寒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见他回头，便抬起手似不经意般触碰了一下嘴角，眼神暧昧的明显。
莫柒刚想说些什么，眼神却瞟到正八卦地瞧着他俩的湘娘，只好憋着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了。
湘娘眼睛愈发地亮了起来。
这时对面谢乐似乎也听见那声“卫公子”，他越过众人，望见了站着的莫柒，忙呼了声：“先生！”
他面色惊喜，脚步竟是不能自已地往前迈出。
“先生没事，腿也好了？”
这话里不带恶意，可怎么听怎么奇怪。
莫柒摸不清谢乐的意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倒是护在他们身前一个五大三粗的教众扛着大刀粗声粗气地回了句：“咱们教主夫人的事情关你屁事了。”
谢乐被这闷雷般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也算是反应迅速，立马回了一句：“先生是我们风清阁的副阁主，自然关我们的事。”
“说得好听，若真是把咱们夫人当做副阁主，怎逼得咱们夫人和教主一起跳下紫极峰？”
“就是，谁不知咱们这紫极峰壁立千仞，险急高陡？说什么副阁主，鬼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魔教教众的嘴炮技能一下子就开了。
莫柒无语地偷瞧了一眼凤归寒，那人明明一直望着前方，可手却稳稳地伸过来牵住了莫柒，仿佛生怕被人夺走似得。
“你教众知我是卫七而非卫方泽？”莫柒悄悄问了句。
凤归寒摸摸他的手心，说了句：“在我宣布你是我未来夫人时，他们便已知了。”
“难怪……”他说怎么这些八卦的魔教教众不看好戏就开始骂了呢，原来还是有层理由在这。
谢乐那边虽然领着三四十人，可终究不全是他风清阁的，一时之间他一张嘴巴也敌不过爱吵架又无聊的魔教教众。
谢乐气得脸色发白，喊了句“小爷不跟你们讨这些口舌之宜”，便直接朝莫柒这边飞来。
他可能也是气糊涂了，不记得自己上次能成功带走莫柒是出于种种机缘巧合，也或许是上次的成功给了他信心，竟敢直接到凤归寒身边抢人。可这次，结果可想而知，他刚落到地上，想要牵走莫柒的手还没伸出，就被人用掌风拂倒到了地上。
还未等他起身，一把狼牙棒已逼到他的喉头。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对岸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自己的领头人已经被人生生地活捉了。
凤归寒拿着刚刚随手夺来的狼牙棒，手上稍一用力，那尖锐逼人的牙刺便深入了谢乐的脖颈，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得手吗？”他微眯起眼，表情危险，身子挡住了莫柒看过来的视线。
谢乐咬牙瞪他，又翻身想退，可身后却被湘娘用渗毒带刺的红鞭抵住腰侧，谢乐退不了，索性就牙尖嘴利地开启嘴炮：“我以为一贯不以真面目示众的凤教主有多吓人，原来也不过是长得一副斤斤计较的小人模样。人死不过头点地，你杀便是。”说罢，他便闭上眼准备坦然受死。
凤归寒心里本就有气，听他这么一说，干脆就用力想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可方动了杀心，手就被人轻飘飘地握住了。
正是看了许久的莫柒。
莫柒没有拿退那柄造型可笑的狼牙棒，只合着凤归寒的手一起握住。他没有注意凤归寒朝他看来的不解眼神，只问了谢乐一句：“谢乐，我只问你一句，风清阁这次想要什么？”
谢乐乍听这么一句话，还有些反应不来，他支吾了一会儿刚想说出个所以然，寒玄山东面那边的天空突然绽出一朵妖娆的紫焰。
湘娘脸色不对起来，“教主，伏魔军攻山了……”
凤归寒面色沉了沉，他伸手想揽过莫柒。却不料方才还在身边的人已经移到谢乐身旁。
“阿七！”凤归寒觉得不安起来，莫柒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只跟他说了句“我会回来”，便同谢乐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凤归寒自然带人想追，可等他从那三四十人的人障中脱离出来时，莫柒已是如上次一般消失了……
一场恶战后，水边总算安静下来。
夜色已越来越浓，这水边火光寂寂，河流浮尸，就连清嫩草叶上都缀着鲜红的血珠。
“教主……”湘娘与一干教众跪了下来。
经过一场恶战，他们总算是以少胜多，可结果却仍旧令人惊心。
若说凤归寒是一把饮血不见锋的无情宝剑，那么莫柒便是一柄专为他打制定做的剑鞘。
可现在，剑鞘已失，独留饮血。
“教主，圣山战事着紧……”湘娘终究是忐忑不安地提醒了一句。她不敢抬头，却感觉芒刺在背。
凤归寒没有回话，他只是执着地看着莫柒消失的那处，表情如同雕刻般沉默严肃。
‘信他。’凤归寒心底的一个声音说道。
凤归寒闭上眼，颇有点惊奇。
‘这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韩归淡淡说道，‘只因为他是阿七，所以我相信他。而且，我们不会让他有第二次，不是吗？’
凤归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应了句：‘嗯，不会有第二次。’
湘娘与其他教众跪在地上许久，在她腹诽好几遍‘蓝颜祸水’后，才总算听得顶上的凤归寒沉声命令道：“回教。”
“是！”
湘娘欣喜起身，可还不待她追上去，就被下了道命令。
“红罗刹带两人留下，把守此处。”
湘娘郁闷地抬起头，讪讪地回了句：“是……”不能打架，好伤心。
这次谢乐总算没犯蠢，他一路直接带莫柒逃到了把守森严的盟军驻地。
他避开旁人，把莫柒安置到一处房间，交代一句：“先生就在此处好好休息”，便转身想要离开。
“你走什么？”
谢乐方踏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回过身低下头，“先生请吩咐。”
“风清阁来寒玄山作甚？”
“除魔卫道，”谢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背光而立的莫柒，又加了句：“兼之营救先生。”
莫柒轻笑了一声，“我可当不得，要救应是早就来救了，何必同着这百晓卫家？”
谢乐于是沉默不说话了。
莫柒续又说道：“我猜……你们定是听了卫家所言，为了所谓的‘魔教宝藏’而来吧？”
谢乐没说话，低着头默认了。
莫柒打了打他的头：“去找你主子来，我得跟他说说，你们都被卫方泽骗了！”
谢乐表情有些讶然，“阁主怎会被骗？”
“圣人亦能有过，你主子被骗很稀奇吗？”莫柒闲散地坐到板凳上，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忽悠人。
谢乐迟疑地往外踏出一步，却又走了回来：“可……”
“乖，早去早回。”
谢乐听了那么一句“乖”，脸蛋不经红了起来，莫柒等了他好一会儿，才见他垂眸说了句“好”，然后便是连个对视都没有就转身急急忙忙地去找谢平安了。
莫柒见他走了，便闭眸思索起来。
他那话自然是哄谢乐的，魔教确有宝藏，而且入口就在那日凤归寒随便找的石床之下。
他那日因凤归寒去寻出路，便一个人无聊地回忆起主人给他的文字资料。也是在那时，他才猛然发现所处之地与原来世界走向中卫方泽所发现的宝地十分相似。
卫方泽当时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只是不同莫柒的落崖，卫方泽在食了有毒的健体丸后，顺着寒玄山上的一条河流逃出魔教，谁知因奇遇竟进了一个能调息排毒的暗池，紧接着还在距暗池不远的一处石床，发现了魔教初任教主藏宝洞的入口。
作为最励志最自强不息的心机深沉强受，卫方泽可算是金手指与机遇的结合体。要么不开金手指，要么一开便次次都是最强最关键。也正是借着这些，卫方泽开启了真正的强受路线，不仅治好了双腿，还有了对抗卫家家主的资本。只是，莫柒尚没有想到，这次卫方泽已经搞死了卫家家主，治好了双腿，只待攻过魔教、肃清卫家——称霸武林。
闲话不多提。莫柒那日等凤归寒回来后，才装作无意地打开了石床的机关，所幸凤归寒不疑有他，孤身探完藏宝洞后，才抱着莫柒进去。莫柒进藏宝洞只为一味药，正是医术圣典中所载的一颗神乎其效的果子，而这株神果正是种于魔教初任教主墓旁。
这也是卫方泽后来得了医术圣典才发现的，这神果与风清阁中的续骨生血膏相比，无论是服后毒性，还是药效之快，都要胜出许多，
只是莫柒食后，仍旧在那暗池池水中泡了两日。神果药效太烈，唯有暗池池水能缓解。可泡着泡着，他与凤归寒不禁又做了一些河蟹的事……
神果与二玉发情时分泌的毒液一般，都有催情之效。而这，是莫柒用身体践行、用头脑思考后得来的真理。
简直惨痛！
莫柒猛地回过神来，脑子里那几日的记忆却不禁反复滚动开来。他红着脸，忙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杯饮尽后，才感觉身体的那股燥热渐渐退了下去。
正事要紧。
莫柒在心底默念，总算消去了那些羞耻的绮思。而这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一个粗犷男声道：“哈哈，这次竟能顺利斩得魔教教主狗命，真是大快人心。”
“看来我们不日便能荡平魔教，为天下百姓谋个福祉！”另一人应合着，语气里也满是自豪。
“说来这卫七公子也算是一个奇人，竟能想出火攻之术！”
“是也是也，这卫七公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厮，可智谋却不输旁人啊！”
“可你们不觉着……这计谋太损了点么？”有第三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唉，温少侠又何必像个姑娘家，男子汉干大事就得有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气魄！”
“是也是也。死个把人灭了偌大的毒瘤，值也。”
屋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可下一秒，那些哈哈大笑的人仿佛都被扼住喉咙，再无一声。
莫柒木着脸推开门，便瞧见门前倒了几个还停留在走路姿势的大汉，他们面色惊愕，手中武器都来不及摸出，便被一剑封喉，热血争先恐后地喷了出来。
谢乐背身而立，他手中剑对着一个蓝衣男子的脖颈。
那个不知名的路人颤抖起来，嘴里不断求饶着：“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只是路过而已……”莫柒听出，这声音正是方才唯一一个质疑火攻之术的温少侠，只是他仍旧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宛如最完美的观戏者，只看故事，不掺杂任何一丝自己的情绪。
那求饶终究无用，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不知名的路人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鲜血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喷薄而出，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道血红的弧线竟带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谢乐回身转过来，他看到莫柒立在那门槛之处，两行眼泪便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先生……阁主他……死在寒玄山上了！”
“阁主……？”
“是……阁主。”谢乐跪了下来，他低着头，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尽的悲痛之中，“阁主他和那千机堂主战在一块，那些人误以为那千机堂主是魔教教主，便朝他二人齐齐射去蘸着石油的火箭。”谢乐大声嚎啕起来，“属下赶到之时，阁主他已经化作焦躯了。”
莫柒呆在原地，整个人忽悲忽喜，莫柒张张嘴，颤抖着问了句：“那凤归寒死了没？”
谢乐仍低着头伤心，听闻此语不禁抬头气红了眼咬牙说了一句：“那魔教教主连个人影都不曾见着，咱们阁主！咱们阁主便被卫家的人放箭烧死了！”
“阁主……”
莫柒说不清心底的悲或喜，他一面觉着待他不薄的谢平安死了确实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可另一面，与凤归寒的得生相比，竟又觉得有些欣喜。
他闭上眼眸，抓住一旁的门柱，掩去眼中复杂，在这嘈杂空间的一处静默许久，方才对着站在死尸中间兀自红眼咒骂的谢乐问了句：“谢乐……”
“属下在。”
莫柒看着谢乐的眼睛，目光炯炯：“我只问你，你当不当我是副阁主？”
谢乐屏住呼吸，大声应了句：“是！”
“那好，我问你，你觉着今日阁主之死归咎于谁？”
“卫家！”谢乐爽快地报了个答案，可是他瞅了莫柒一会儿，又连忙加了一句：“还有魔教！”
莫柒眼神闪了闪，他没有反驳，只是又问了句：“那我们要不要报仇？”
谢乐这句答得铿锵有力：“要！”
“好，我以副阁主的身份命你速将阁中人招来，我们为阁主复仇！”
谢乐定定望了莫柒一眼，跪了下来：“属下遵命！”